隐喻认知视角解读《久保与二弦琴》的主题意义

发布时间:2017-08-17 00:40:00
   摘要:以Lakoff和Johnson为代表的语言学家提出隐喻思维方式、隐喻认知功能和体验哲学等概念, 拉开了现代认知语言学研究的序幕。作为一门表现生活的艺术, 电影也是一种依赖于隐喻认知的思维方式。它是在一定社会生活经验的基础上, 通过画面和声音的主渠道, 运用语言和思维的隐喻重构故事情节。电影《久保与二弦琴》也是通过隐喻认知的思维方式, 从叙事情节、角色塑造、视听语言等三方面, 细化了电影映射的爱与被爱的主题意义。
  
   关键词:《久保与二弦琴》; 隐喻认知; 叙事情节; 角色塑造; 视听语言;
 
  
  国内外关于隐喻的研究由来已久, 不管是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修辞学》中的隐喻研究, 还是我国古代《诗经》中关于“比”“兴”等的阐释, 距今都已有2000多年。当时虽然没有对隐喻进行一个明确的概念界定, 但西方“隐喻”的功能与我国“比”“兴”的修辞在使用范围上仍有相似之处。20世纪70年代, 以Lakoff和Johnson为代表的西方学者掀起了隐喻认知研究的新高潮。1980年, Lakoff和Johnson发表了合着《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 他们认为:“隐喻充斥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 不仅存在于语言中, 而且存在于思想和行为中。我们平常赖以思维和行动的一般概念系统, 其性质基本上是隐喻的。”[1]Lakoff等认知语言学家提出的隐喻思维方式、隐喻认知功能和体验哲学等概念使我们逐渐迈向了符号学、心理学、哲学、艺术等学科领域的交叉研究。
  
  作为一门表现生活的艺术, 电影也是一种依赖于隐喻认知的思维方式。电影隐喻研究起源于20世纪70年代, 最为突出的当数惠特克在1990年出版的专着《隐喻与电影》。惠特克深受现代隐喻研究的影响, 以电影中的隐喻为研究对象, 提出了“心智之眼” (the mind's eye) 的概念, 并归纳出十类电影隐喻理论。[2]电影中的隐喻不仅存在于影像、声音等视听语言中, 剧本、摄影、配乐等艺术形式所引发的思维与行为也是隐喻的, 都可以在概念域相应的位置找到同样结构的映射关系。本研究以美国着名导演塔拉维斯·柯奈特执导的电影《久保与二弦琴》为例, 将影片的叙事情节、角色塑造、视听语言等看作概念域的源域, 通过隐喻认知的思维方式, 细化解读电影映射的主题意义。
  
  一、叙事情节
  
  叙事是人类自身在各种信息互动中认识和再现客观世界的独立存在的符号体系, 是人与人之间沟通交流的重要方式。从口语表达扩展到文字叙述, 叙事研究更多地呈现在叙事结构、叙事工具、叙事语法及其他元素的核心内容中。20世纪60年代, 叙事学已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与此同时, 结合影视的特质, 电影叙事学也形成了独特的系统理论研究。观众围绕电影的时间主线组合成事件序列, 将已知事物与未知事物合并在一起, 冲破原有的表层束缚, 激发具有主观思想的情感, 合并各类意义、观念、感知, 最终形成一种特定而具体的隐喻思维方式。叙事结构由诸多故事情节组成, 随着故事的展开和情节的推进, 逐步实现意义的转换和合理的感知。因此, 叙事结构是隐喻意义的基础, 隐喻意义是叙事结构的条件, 二者之间是紧密联系、相辅相成的。
  
  《久保与二弦琴》是塔拉维斯·柯奈特倾尽五年心血拍摄完成的影视作品, 于2016年8月在美国上映。故事主角是左眼失明的久保, 他从小生活在海边的一个村庄, 与体弱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久保一直依靠为村民们讲述怪兽和魔法的故事为营生, 过着平静安定的生活。不料, 神灵魔怪把久保卷入一场往日恩怨的复仇中, 使他遭遇了一个又一个磨难。久保的母亲因为得到太多父母的疼爱, 所以其姐妹十分嫉妒和仇恨法力高强的久保母亲, 发誓要置她于死地。久保的外公月神本是一个乐善好施的老人, 却被施了魔法, 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爷爷。久保母亲的姐妹们趁火打劫, 与久保及其母亲展开了一场搏杀。久保母亲不幸惨死在战斗中, 而久保被迫背井离乡, 过上了奇幻的流亡生活。久保在流亡途中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雪猴, 久保母亲将自己的精魂注入这只雪猴身上, 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久保身旁。一次偶然的机会, 久保发现了父亲生前的魔法盔甲能够保护他不受月神伤害的秘密, 便决意去寻找这件遗失的宝物。启程不久, “母子俩”遇到了甲壳虫, 当甲壳虫得知他们此行的目的后, 自愿同行帮助他们寻回宝物, 恢复了一个“完整的”家庭组合。雪猴和甲壳虫陪伴久保摆脱月神与邪恶姐妹, 用爱助力久保健康成长。久保终于长大了, 学会了控制体内蕴藏的魔幻力量, 施展法力拯救了家人, 不仅还原了亲生父母生前的真实生活状态, 而且用爱唤醒了被魔法控制的外公。
  
  两个不同事物之间可能存在潜在的相似性, 在合适的激活条件下能够凸显出来。隐喻的经验源于现实且高于现实, 深刻反映现实且扩展和假设对现实的认识, 有时可以进行深层感悟。[3]在凸显的经验基础上, 通过语言和思维的隐喻来重构电影的故事情节, 可以叙述这部电影的隐喻义。从整部电影的叙事情节来看, 虽然电影以日本文化为背景, 但始终还是一个西方人文精神内核的故事。故事主人公久保的成长经历更类似于一个奥德赛式的故事, 主人公在流浪的过程中, 经历重重磨难, 最终走向圆满。久保最终选择用宽恕和原谅代替复仇, 彰显了人性中美好的部分, 也宣扬了爱与被爱及家庭的温暖意义。整部电影几乎都在凸显这样的主题。在电影的开端, 母亲独自一人带着幼小的生命泛舟在巨大的海浪上, 虽然画面给人一种深深的不安感, 但这一刻画面中的母亲彰显了母性温柔而强大的光辉。在巨浪之后, 画面恢复了平静, 久保长大了, 和母亲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久保用琴和折纸到附近的渔村集市上卖艺, 他用纸片折出活灵活现的将军、武器和怪物, 并用琴弦催动它们演绎母亲告诉他的关于父亲的故事, 对父亲的憧憬彰显了久保对于爱的追寻和对完整家庭温暖的渴望。电影中的眼睛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也被隐喻为一种爱的象征。久保的母亲正是因为久保父亲眼中所散发出来的生命的光芒而爱上了他, 这也是她的父亲和姐妹们无法理解和谅解的行为。他们无法理解什么是爱, 所以誓要摧毁久保母亲的眼睛, 让所有的爱都随眼睛的失去而消散。电影名字中的“二弦琴”也被冠以强大的隐喻意义。二弦琴指的是日本的传统乐器三味线, 电影中的二弦琴代表了久保的父亲和母亲。这把拥有魔力的二弦琴因为在战斗中断了两根弦而无法战斗, 久保用父亲和母亲身上的物品拧成了两根弦, 最终战胜了自己的外公月神。电影情节也暗示着久保便是第三根弦, 这三根弦代表了久保的家庭, 父亲、母亲和久保就像琴弦一般, 既是独立的, 又分别给予对方支持和爱。电影名称《久保与二弦琴》也象征着久保的家庭, 家庭的温暖和团结使久保最终战胜重重困难, 获得圆满的结局。在电影的结尾部分, 久保放弃了仇恨和复仇, 选择用宽容来接纳自己的外公, 三代人的恩怨被彻底化解, 这说明爱与被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用爱才能化解世间所有的仇怨, 迎来美好的结局。
  
  二、角色塑造
  
  人物是推动故事发展的核心要素。在电影作品中, 人物角色的身份、行为、思想等都可产生延伸的含义, 从而形成隐喻。一部好的电影离不开成功的角色塑造, 人物角色的隐喻设置出现在每一部电影作品中, 它不仅成为导演常用的隐喻手法, 而且是拓宽电影作品深度和广度的重要手段。[4]16在这部带有魔幻主义和现实批判性的影片中, 人物角色的设置具有很强的隐喻义。
  
  电影的主人公久保代表了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存在。与电影阴暗的哥特画风不同的是, 即便历经种种磨难, 主人公久保始终保持着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他对爱和家庭的探寻从未停止。电影开始时的巨浪暗示久保的人生道路充满着大风大浪, 风浪之后, 积极向上的久保令观众瞬间意识到电影的主题并非如电影的画风一般。久保有着孩子的天性, 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 并渴望通过自身实践, 主动认知世界, 享受成长的过程。他积极地照顾母亲, 即便生活充满了磨难, 也从未悲观和放弃, 对父亲生前的一切也充满好奇, 努力地寻求答案。故事的发展不是平铺直叙的, 一波三折才是导演对于角色的基本定位。母亲为了救久保而失去生命, 外公月神和邪恶的姨母们的一路追杀都没有让他失去希望, 他最终选择宽容, 也奠定了整个电影的基调。爱是属于家庭的, 对家庭之爱的维护让“爱”上升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东方故事, 西方内核, 电影通过主人公久保的经历达到了东西方价值观的统一。
  
  电影中的甲壳虫将军Hanzo是该影片最深的隐喻, 他是久保父亲的化身, 在久保的逃亡中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电影选择甲壳虫的形象也有一定的隐含意义, 在埃及神话中, 甲壳虫象征太阳神。电影中的最大反派是久保的外公月神。日月之间的武士互不相容, 这就解释了电影中久保父亲半藏和久保外公月神一直以来的对抗。久保父亲留给他的战袍和盔甲上的甲壳虫图案, 从埃及文化的角度来理解便是太阳神的图案。在东西方文化中, 日代表着善良和友好, 月代表着邪恶和阴暗。电影中无处不影射甲壳虫将军便是久保的父亲, 甲壳虫唯一的使命便是寻找神奇盔甲, 以保护久保不受月神的伤害, 这也是久保一直以来所要追寻的东西。甲壳虫利用盔甲上的三块宝:坚不可摧的剑 (the sword unbreakable) 、牢不可破的胸甲 (the breastplate impenetrable) 、无懈可击的头盔 (the helmet invulnerable) , 战胜月神派来复仇的野兽, 一次又一次地保护了久保, 最终成为一名英雄, 也完成了作为父亲的职责。
  
  电影中的雪猴Monkey是久保母亲在世时为久保佩带的护身符化身的。久保母亲精魂附体的雪猴在久保面前扮演了一位严母, 也代表着母亲对孩子的守护。久保母亲在回忆中告诉久保, 她是接受家庭的命令到人世间寻找盔甲的, 当她找到盔甲时, 邂逅了久保的父亲, 为了爱情背叛了家庭, 惊动了整个冰冷王国, 邪恶姐妹们发誓要寻找机会进行复仇。母亲清楚情况十分危险, 一再告诫久保“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回家”.母亲在语气与情感上表现得严厉和急躁, 总喜欢命令式的谈话方式, 例如:永远记住, 不要戏弄猴子;高超琴技只是炫耀而已;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玩耍。在久保被迫流亡期间, 雪猴把保护久保当成自己一生经营的事业, 倾尽生命的所有传授给久保更多的人生经验, 成为久保的人生导师。在久保心中, 母亲的传奇永远都不会结束, 他将继承并流传下去。
  
  外公月神的角色始于久保街头卖艺的镜头, 当他看到久保的高超琴技及与众不同的神情时, 产生了嫉妒和不满。当外公得知久保母亲为爱情而背弃家族后, 残忍地夺走了久保父亲的生命。外公失去法力后, 忘记了所有的邪恶魔法, 重返没有仇恨的美好人间。所有的丑恶都已不复存在, 不管以前自己是多么十恶不赦, 只要自己接受自己, 就不会被善良的人们所抛弃。一个故事的结束意味着另一个新生活的开始, 正如老奶奶告诉外公的那样, 外公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久保是他的外孙, 祖孙俩都很会讲故事, 外孙会帮他找回那些美好的回忆。在亲人的爱与温暖的召唤下, 外公重归幸福的家庭, 对久保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三、视听语言
  
  作为隐喻的艺术[5], 电影是依靠画面和声音来叙述故事的, 画面和声音是电影表现艺术形式的主要输出渠道。视听语言是依靠动态画面和声音进行表情达意的语言系统, 主要是通过构图、景别、角度、运动、色彩、光线、场面调度、声音系统等技巧来实现的。而这些表现技巧则来自长期的创作实践, 运用视听刺激的合理安排, 达到某种信息的艺术传达效果。[4]视听语言使观众通过表面影像终端来理解和感知外部真实世界, 所以视听语言也是隐喻的。
  
  这部由美国莱卡 (Laika) 工作室制作的电影《久保与二弦琴》, 巧妙使用了“角色模型 特效制作 3D打印”的全新技术, 形象地表现了日本的民间艺术与哥特的主流艺术, 堪称定格动画经典之作。它叙事流畅, 情节丰富, 人物造型逼真, 动作不僵硬。为了回避传统定格动画细节琐碎和剧情拖沓的缺陷, 导演充分发挥想象力, 把日本的折纸文化搬上了银幕, 同时使用音效与画面俱佳的道具琴弦来控制折纸, 使观众快速进入导演预先构思的魔幻世界。结合剧情的需要, 披头士的经典歌曲《当我的吉他轻柔地哭泣》 (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 由原来的吉他配乐改编为三弦曲。导演怀着对披头士音乐的钟爱, 创作出一部将西方音乐与东方文化完美结合的音乐作品。
  
  影片采取多段视听语言叙事的手法, 分段铺陈出每个家庭成员面临的困境与复杂的情感关系。这个有着不幸身世的独眼男孩, 自带一种忧郁气质, 令人心生怜悯。为了照顾母亲, 久保靠卖艺谋生, 继承了孝敬长辈的传统美德, 培养了战胜挫折、不怕困难的坚强意志。外公月神的独眼设计展现了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制下的残酷与暴力, 因久保母亲违抗他的命令, 便丧心病狂地带领邪恶女儿们一路追杀。外公对久保也是毫不留情, 设计圈套, 引诱他误入邪恶独眼, 让他永远看不到人间真情。随着社会的进步, 父权至上的观念有所改变, 导演对甲壳虫的角色塑造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刻画出一个强壮、温暖、幽默的慈父形象, 柔情硬汉的深情表白打动人心:你是我探寻的宝物, 一直都是 (You are my quest, you always have been) .在冰冷权欲与温暖亲情的博弈中, 情感变化呈现出驱寒转暖的积极态势。久保问母亲:“外公为何仇恨我?”母亲回答:“他不是恨你。他只是想让你像他那样, 就像我曾经对仁慈感到盲目。只有这样, 你才能有一席之地, 作为家庭一员, 守护在他身边, 冷漠、艰难又完美。”当宝物头盔出现在久保所住的村庄时, 在一定程度上暗示我们:用尽一生追逐和寻找的力量, 往往就在自己身边, 甚至就是自己。独眼久保用三弦琴唤醒了被欲望蒙蔽双眼的外公, 其隐喻义在于:当功利对亲情视而不见时, 瞎的不仅是眼睛, 而且是受意识控制的心。
  
  隐喻无处不在的事实证明, 电影艺术并不是一个单一的纯粹艺术, 而是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广阔视角下, 表现出隐藏在文本和影像之外的价值观念, 清晰呈现出电影与认知的互动关系。电影隐喻是影像世界与现实世界相结合的产物, 电影的隐喻认知其实就是一个由“符号”向“意义”迁移的过程, 是主体在符号复制的层面上逐步进入意义的无限可能的空间。多视角解析电影的隐喻义, 对于认知语言学、应用语言学、文艺学等领域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参考文献
  
  [1] LAKOFF G, JOHNSON M. 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0:3.
  [2] WHITTOCK T. Metaphor and film[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0.  
  [3]王晓俊。中国本土文化背景下的隐喻认知观研究---Lakoff概念隐喻理论再思考[D].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 2013:50.  
  [4]蒋茜茜。姜文电影的隐喻艺术研究[D].扬州:扬州大学, 2015.
  [5] 段运冬。电影, 作为隐喻的艺术[D].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 2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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