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中迷宫叙事的构建过程

发布时间:2016-03-13 04:33:36
   摘要:迷宫叙事是后现代文学作品中的突出特点, 保罗·奥斯特的小说《幽灵》将迷宫叙事的技巧展现得淋漓尽致。从地点迷宫、空间迷宫、人物迷宫、情节迷宫、互文迷宫以及多层叙事框架迷宫六个方面对《幽灵》中的迷宫叙事技巧进行解析, 旨在剖析《幽灵》中的迷宫搭建过程及作者的创作意图。
  
   关键词:保罗·奥斯特; 迷宫; 《幽灵》;
  
  The Interpretation of Labyrinth Narration in Paul Auster's Novel Ghosts

 
  
  一、引言
  
  保罗·奥斯特集美国优秀的小说家、导演和诗人于一身, 为后现代文学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曾获得美国约翰·克林顿文学贡献奖。其代表作有《幻影书》《月宫》《纽约三部曲》《孤独及其所创造的》等, 《纽约三部曲》是其代表作, 于1986年被爱伦坡奖提名[1].“迷宫”叙事是后现代小说常用的叙事技巧, 作者往往采用多种叙事策略搭建出小说错综复杂的情节, 旨在使读者有错入迷宫的感觉[2].迷宫是后现代小说存在的原型, 作者将会在故事中搭建一座座迷宫, 主人公及读者一旦踏入, 将无法走出。侦探小说往往采用复杂的地理环境背景、空间意象、人物存在的多重身份、多层叙事框架等技巧搭建出一个迷宫式小说[3].
  
  《幽灵》是小说《纽约三部曲》中的一部, 它集中展现了后现代文学作品中的迷宫特点, 被偶然性和不可靠性所包围, 在真与假之间搭建了一座座无法走出的迷宫[4].而多数学者对《纽约三部曲》或者《玻璃之城》的元叙事技巧、反侦探性等特点进行研究, 很少有学者聚焦于《幽灵》这部小说进行研究。因此, 文章拟从地点迷宫、空间迷宫、人物迷宫、情节迷宫、互文迷宫以及叙事框架迷宫六个方面剖析奥斯特搭建迷宫叙事的过程, 迷宫的搭建也反映出了作者对现代人的生活和精神世界的思考。
  
  二、《幽灵》中迷宫叙事的构建过程
  
  小说《幽灵》主要讲述侦探家Blue受雇于客户White, 在安置好的房间中监视Black, Blue在监视中发现Black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作家, 并没有可疑之处。随后, Blue与Black进行了三次交谈, 怀疑Black和White是同一个人。Blue在证实了事实的真相后, 发现Black利用了自己, 并使自己无法进行正常生活, 于是对Black进行了暴打。最终, Black生死未卜, Blue消失无踪。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 谜团一步步涌上读者的脑海, 而疑问的接续发生正是这部小说的高超之处。因此, 文章拟从地点迷宫、空间迷宫、人物迷宫、情节迷宫、互文迷宫以及叙事框架迷宫六方面解读《幽灵》中的叙事迷宫技巧, 为读者一步步揭谜。
  
  (一) 地点迷宫
  
  地点迷宫指故事的发生地点复杂多变, 有着迷宫式环境。在奥斯特的后现代小说中, 小说故事发生的地点多数在美国的国际化大都市--纽约。但在上世纪末, 纽约在成为最具影响力的城市时, 也成为犯罪高发、人情冷漠的水泥森林[5].因此, 文章将对《幽灵》中地点迷宫的塑造进行解析, 探究作者奥斯特如何运用高超的手法塑造出地点迷宫[6].
  
  《幽灵》的故事发生在纽约的一条安静且人流、车辆稀少的街道, 附近是布鲁克林高地、布鲁克林大桥、橘子街。故事的地点看似清晰明确, 实则复杂。先是橘子街, 惠特曼于1885年在橘子街上将《草叶集》诗稿送出;亨利在此号召过废奴等。这里, 正是小说故事的发生地方, 与小说中所描述的“一个有特色的地方”相符合[7].关于布鲁克林大桥, Blue在走到布鲁克林大桥时, 产生了一系列的回忆, 既有父亲和自己的故事, 又有与大桥相关的离奇的死亡事件。但是, 并没有提及与监视相关的信息, 此地点发生的毫不相关的死亡事件与本次监视有什么联系?高危的地方是否会再次出现类似的事件?一个个谜团涌现脑海, 激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
  
  作者用大量的篇幅叙述故事发生的地方, 表面看似并没有与监视相关的信息, 这给读者造成了迷惑, 无法理解作者提及这些事件的缘由, 更无法理解使用大量篇幅描写地点的缘由。实则, 作者使用地点迷宫的叙事手法一方面暗示Blue这次侦探行为不寻常, 另一方面为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为Blue和Black之间的交谈奠基, 为故事的离奇做了铺垫。因此, 作者搭建地点迷宫引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 同时, 为故事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地点迷宫为整个小说的迷宫设置打下了基础, 营造了小说离奇、怪异的特点。
  
  (二) 空间迷宫
  
  空间迷宫多指作者通过空间意象塑造出迷宫的效果。奥斯特在小说中往往采用房间这一意象搭建空间迷宫, 使房间内的人无法走出迷宫, 房间成为屋内人精神的附属品[8].因此, 文章将从对《幽灵》中空间迷宫的塑造进行解析, 探究作者奥斯特如何运用高超的手法塑造出空间迷宫。
  
  《幽灵》中的人物White雇佣Blue时, 已经为Blue安排好一套公寓房, 使之更方便监视Black.房间的设置看似简单, 但是房间里的作用和内设的物品确是恰到好处: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新的, 像是专门设置, 衣服的尺寸正好是Blue的尺寸。Blue通过房间的窗户便可以监视Black的一举一动, 监视者和被监视者刚好相对, 方便彼此的监视。通过几天的监视发现:Black并没有做任何有疑点的事情。房间中的疑点重重:为什么房间内一切安置妥当?为什么衣服的尺寸刚好是Blue的尺寸?为什么两间房间刚好方便监控?为什么监视者与被监视者刚好相对, 好像特意使对方监视一般?既然方便监控, 为什么花大价钱雇佣侦探?作者在房间中构建的迷宫使读者疑问重重, 使读者在虚与实之间徘徊。
  
  奥斯特在《幽灵》中通过构建空间迷宫设置悬疑, 激起读者的揭谜期待, 但是作者并没有说明原因, 并没有为读者揭谜, 使读者陷入迷宫之中。房间意象的构建实则表明Black像幽灵似的活着, 把自己关闭在房间中, 并记录生活的一举一动。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Black不能找到自我存在的价值, 陷入无尽的空虚之中, 他甚至不愿意走出自己的房间, 在真实的世界中寻找到真正的自我, 找到活着的价值。因此, 他需要有人证实自己还活着, 需要通过别人的眼睛证实自己的价值, 需要一个引路人[9].于是, Black间接地把侦探Blue“囚禁”在对面的房间里, 使Blue也演变成为一个幽灵。总之, 作者奥斯特采用空间迷宫的叙事方式营造出迷宫般的氛围, 房间的意象迷宫暗指精神的迷宫, 从而搭建其小说的整体迷宫, 为小说其他迷宫的搭建奠定基础。
  
  (三) 人物迷宫
  
  后现代小说家通常使用“人影”塑造出拥有多重角色的人物形象, 以此搭建出迷宫的效果。丹纳赫在2002年指出, 文化的思想规定我们在不同的时间或地点里成为什么样的人。借此, 文章将从人物形象塑造的角度对《幽灵》中迷宫的搭建进行解析, 探究作者奥斯特如何运用高超的手法塑造出人物迷宫。
  
  名字是区分自我与他者的标志。但在小说《幽灵》中, 作者通过塑造一个人有多个名字或多重身份的方法构建出迷宫的效果, 使读者陷入谜团之中, 从而吸引读者揭迷的兴趣。Blue是一个侦探, 他为了确认自己是否被骗, 与Black进行第一次交谈, 使用乞丐的名字杰米·罗斯;他与Black第二次交谈时, 使用了斯诺的名字;第三次交谈时, Blue扮演了刷具公司的推销员。Blue本是监视者, 但在监视过程中, 变成了被监视者, 渐渐迷失了自己的身份, 为了查清事情的缘由, Blue使用多重身份与Black进行交涉[5]143, 在虚与实中迷失自我, 渐渐受到Black的无形掌控, 走上了Black的囚禁之路。因此, Blue在身份的变换中落入无底的黑洞, 而这变换的名字并没有实际的含义, 仅仅是一个个变幻莫测的幻影。
  
  Sheldom&Burke指出, 社会由相互交织的行为和关系组成, 横轴是年龄、性别、阶级等, 纵轴是机构、组织等。每个人都处于一种关系之中扮演一种或多种角色, 完成自我的身份[10].而Blue除了简单的监视之外, 并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没有什么事情比使一个人什么都不做更难受, Blue为了调查出真相, 使用了三次名字, 在一次次的转换中, 距离真实的自我越来越远。因此, 作者采用搭建人物迷宫的方式使主人公迷失自我, 更使得读者迷失在小说之中, 故事人物的迷宫使得情节的迷宫愈渐清晰。
  
  (四) 互文迷宫
  
  茱莉亚学者认为, “互文性”是作者在作品中模仿或复述其他作品的手法。小说《幽灵》中浮现了很多文学作家的声音, 如惠特曼、霍桑、梭罗等, 将西方的书籍、电影, 如《草叶集》《瓦尔登湖》《逃狱雪冤》《堕落天使》等融入到小说之中, 以此搭建出互文迷宫, 使小说中的人物不知所措, 更使得读者迷失在互文的使用中, 无法理解作者创作的意图。
  
  《幽灵》中最典型、最具有特色的互文技巧是Black给Blue讲述霍桑的小说《威克菲尔德故事》。威克菲尔德不明原因离家出走, 不愿意回家, 即使看到妻子错给自己办理丧事, 也依然不回家。几年过去, 和妻子面对面遇到, 妻子已经认不出他。但是, 老年后的威克菲尔德渴望家庭的温暖, 最终找到回家的路, 返回了家庭, 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小说在文中使用了霍桑的故事, 使Blue不知所措, 以为仅仅是和Black谈话, 也使读者感到莫名其妙。而小说实则搭建了一个迷宫, 暗指霍桑小说中的故事和《幽灵》发生的故事相对应。Black在交谈中暗示Blue在这次监视工作中, 离开了自己原本美好的生活, 未婚妻离开了他, 无所事事的生活也使他迷惘。但是, Blue并没有像威克菲尔德那样可以找到回去的道路, 反而沦落为无家可归的幽灵, 孤独地在废墟中飘荡。
  
  作者通过搭建的互文迷宫, 一方面向故事中的主人公暗示自己即将发生的遭遇, 另一方面使读者把霍桑的故事和Blue将出现的遭遇联系起来, 理解迷宫构建的意图, 以此推动故事的发展。
  
  (五) 情节迷宫
  
  传统的侦探小说围绕着案件的发生、过程、结局等方面展开, 案件在结局时真相大白。而在奥斯特的小说《幽灵》中, 没有血腥现场, 没有犯罪事件, 在继承传统小说设置谜团元素的基础上, 情节更为复杂, 结局在应该真相大白时被悬置, 使读者陷入作者搭建的迷宫之中。
  
  《幽灵》披着传统侦探小说的外衣, 运用跟踪、监视、寻找线索等元素展开。主人公Blue受雇于White监视Black, Blue推测监视的缘由可能是White和Black之间存在婚姻冲突, 也可能是两人存在财产冲突等, 这样一个看似借用传统侦探小说案件的起因元素, 便以最快的速度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但在监视过程中, Blue发现Black并没有做什么事情, 除了天天坐着写东西, 出门买东西, 并没有可疑的事情发生。故事也没有出现因为婚姻、财产等犯罪事件, 故事的缘由是Blue设想的, 而Blue在监事过程中麻木自我, 把监视看成是生活的唯一意义。随后, Blue发现Black和White是同一人, 自己变成了被监视者。他曾经坚信的认知体系完全崩塌, 在愤怒中找Black对质, 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Blue开始怀疑整个世界, 怀疑整个价值体系, 甚至怀疑自己。
  
  作者奥斯特在故事的起因中, 并没有讲清楚White雇佣Blue的缘由, 使读者沿着Blue的猜测进行推测;在故事的发生过程中, 似乎也没有出现异常状况, 但是, 案件的监控看似已经失效, 故事的中心由主人公监视他者转移到监视者自身的境遇上。主人公从开始就被欺骗, 因为有着某种逻辑牵引着, 使之锲而不舍地进入迷雾落入深渊之中;在故事的结局, 谜团并没有被揭开, Blue不知去向, Black生死未卜。因此, 小说通过搭建的情节迷宫, 设置悬疑, 吸引读者的注意力, 使读者迫切期望谜团被揭开, 但故事的结局并没有给读者揭迷, 使读者的期待落空。
  
  (六) 多层叙事框架迷宫
  
  传统侦探小说通常采用线形或者时间倒回的叙事方式层层解开小说的谜团。而后现代小说多采用多层叙事框架的手法推动小说的发展。热奈特指出, 小说中的主要叙事层会延伸出多个次要叙事层。因此, 故事的外层, 即主要叙事层是第一叙事层;第二、三等内层叙事层属于元故事。作者往往通过多层叙事框架的叙事方法搭建迷宫, 即故事套故事, 略萨称之为“俄罗斯套娃”, 即作者通过小说中的主要叙事层衍生出多个叙事层的叙事手法。
  
  在奥斯特的《幽灵》中, 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 作者在主要叙事层中塑造出一个个新的叙事层, 以此使读者期待谜团揭开时的酣畅淋漓。奥斯特的《幽灵》小说中有多层叙事层, 第一层是Blue, White和Black之间的故事:Blue受雇于White监视Black, White并没有讲清楚监视的缘由, 这也是主要叙事层;第二层是Blue和Black之间的跟踪与被跟踪;第三层是Black向Blue讲述霍桑的《威克菲尔德》故事。奥斯特将小说《幽灵》的叙事层衍生出第三叙事层, 这是小说搭建迷宫的高超之处。作者使用多层叙事框架的叙事手法搭建了一座座叙事迷宫, 使层层叙事故事融为一体。
  
  因此, 奥斯特在《幽灵》中采用了多层叙事框架的方法构建出俄罗斯套娃式迷宫, 随着叙事的层层铺展, 读者渐入混乱之中, 而这种混乱恰恰是故事迷宫的搭建过程。
  
  奥斯特认为自己的小说主要在于提问题, 因此, 《幽灵》并没有为读者解谜, 相反, 步步设谜, 搭建出一个完整的迷宫式小说。文章从《幽灵》中的地点迷宫、空间迷宫、人物迷宫、互文迷宫、情节迷宫以及多层叙事框架迷宫六个方面进行解析, 发现保罗·奥斯特采用迷宫叙事的方式, 着眼于有关生存的窘迫现象和挣扎的灵魂, 并非向读者展示社会中的犯罪事件, 而是向读者展示了后现代都市人生活的迷失, 甚至精神世界的迷失。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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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李琼。略论玄学侦探小说的基本特征[J].当代外国文学, 2008 (1) :66-71.
  [4]李金云。凝视中的暴力[J].国外文学, 2015 (2)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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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Mohale, B.Postmodemist Fiction[M].London:Methuen, 1987:35.
  [7]崔丹。迷宫·偶然与死亡[J].外语与外语教学, 2015 (2) :95.
  [8]张虎。“我不在那儿”[J].当代外语研究, 2012 (5) :59.
  [9]丹纳赫。理解福柯[M].刘瑾, 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2:25.
  [10]杨波。阿凡达之身心谁做主?--身份建构的文化和认知视角[J].当代外语研究, 2010 (11)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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