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死亡书写的规律与意义

发布时间:2014-07-27 16:09:33

  摘    要:《红楼梦》描写的死亡事件极具悲剧色彩。小说从死亡意象、死亡场景和死亡言说等诸多方面描写死亡,敞开了贾府生活的方方面面,牵引出古老家族的生存境况。小说赋予死亡多重意蕴,将死亡的书写和人的情感需求,孤独和幻灭感融合在一起,直指小说的主题与整体寓意。从形式和内蕴来看,《红楼梦》关于"死亡"的书写都具有一定的现代性,它不仅在艺术上提供了死亡多样化的表达方式,而且在思想上超越了"未知生,焉知死"的儒家美学观念,直面和追问死亡的意义,呼唤人回到本真的存在状态,可以作为现代性语境下关于死亡话题的哲学思考。

  关键词:《红楼梦》; 死亡书写; 寓意; 现代性;

  Abstract:The incidents of death in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were extremely tragic. According to the description of death,such as the image of death,the scene of death and the speaking of death,the novel revealed the family of Jia in many aspects and the living condition of ancient family. The death had abundant meanings,which had a relationship with the feeling of passion,loneliness and disillusion,showing the theme and implied meanings of the novel. In terms of the form and value of death,the writing of death in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had a certain modernity. It not only provided a variety of expression of death in art,but also in thinking transcended the Confucian aesthetic concept of"He who knows not life knows not death". It questioned the meaning of death,calling for people to confront death and to return to the free state of life,which can be the philosophical thinking on the topic of death in the context of modernity.

  Keyword:A Dream of Red Mansions; writing of death; implied meanings; modernity;

  《红楼梦》是一部"悲剧中的悲剧",描写的死亡事件具有浓厚的悲剧色彩。而从死亡的角度来解读《红楼梦》的现有文献还是比较少。研究者一般是把死亡与小说的情节结构、主题寓意等联系在一起,并没有真正从死亡的呈现方式和一个形而上的角度来理清死亡的意义。本文注重分析《红楼梦》关于死亡书写的具体规律与价值意义,以期更好地发现《红楼梦》的文化内涵,弥补现有《红楼梦》研究中关于"死亡"研究缺席的遗憾。

  一、死亡的呈现方式

  小说对人物的死亡书写,呈现出多角度的叙述特征,产生独特的审美张力和艺术美感。

  (一)死亡意象

  《红楼梦》出现了大量的死亡意象,主要有流水、花、雪、梦、月等等。这些意象不仅是小说主人公独特的审美体验和情感指归,而且透露出贾家的倾覆与衰亡,进一步增添了《红楼梦》的悲剧气息。在小说中"花"和"梦"出现的次数最多。

  在古典诗词里,"花"是最常见的意象之一,它是人的精神品质和生命历程的写照,承载着特定的文化符号功能。小说沿袭了"花"的文化内涵,把"花"与红楼女儿们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这些女孩凝结花之精魂,脱生而出,天然率真。然而贾家变动复杂的环境扼杀了她们的天性,女儿们最终只能落得"易折易碎"的惨淡命运。《葬花吟》中的葬花人不仅流露出了"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1]277孤芳自赏的落寞之情,而且看到了美好生命在现实环境中遭受摧残的困境。性格刚烈率直的尤三姐,在贾府遭人调戏摆布,最终只能以殉情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的死亡场景:"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与鞘送与湘莲,左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芳龄蕙性渺渺实实,不知那边去了"[1]630.尤三姐之死如同桃花纷飞,何其"美绝",何其"诗情之绝".另一意象"梦"则隐含着人物理想无果的失落之情。在小说里大多数人物都无法排遣在现实生活中内心的痛苦和欲求,只能在临死前借助"梦"的方式来得以言说。秦钟临死之前,梦游地府,洞察人生丑态,劝导宝玉:"以前你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误了。以后还该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1]156秦钟视功名利禄为末流,临死前却嘱咐宝玉切勿离经叛道。尽管梦是虚幻的,却真实地反映了现实的残忍和虚妄。

  (二)死亡场景

  《红楼梦》死亡场景呈现多样的叙述特点,它不仅反映出死者的生存状况,突出了贾府人物的生存困境,而且大大冲淡了死亡的悲伤色彩,削减了众人对死亡的哀悼。

  一方面,死亡场景描写笔墨不一,详略有别,反映出死者的生存状况。秦氏的死亡场景是小说刻画最多的,也是规模最盛大的。如"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宦去官来""只见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从北而至"[1]126;"人情往来"的葬礼,如同喜宴,写尽瞬时的繁华,一时的欢乐,极大削减了对死亡的哀悼。而处在贾府底层地位的贾瑞,因调戏王熙凤而被捉弄致死,他的葬礼显得格外简单,只是记录了众人给他的礼钱"当下贾府众人齐来吊问,荣国府贾赦赠银二十两,贾珍二十两……代儒家虽是淡薄,倒丰丰富富完了此事。"[1]120尽管秦氏和贾瑞的葬礼规模不一,然而相同的是在葬礼上众人并没有真正为死者的逝去而悲痛,只是碍于情分和礼制来给所谓的吊问金,他们的死亡事件在葬礼上只充当"配角".另一方面,死亡场景简略的描写与其反映出的惨烈状况形成强烈的对比,这种对比效果加深了死亡的非正常性一面,突显红楼人物的生存困境。例如瑞珠的死亡场景只有"见秦氏死了,他也触柱而死"[1]86;"触柱而亡"本是极为惨烈的自杀方式,众人却以愚昧的伦理观来赞颂瑞珠的自杀,使得死亡成为极荒诞的事件。小说以简单的笔墨书写这种死亡方式,给读者极大的反思空间。

  (三)死亡言说

  在小说里人物常常以言说死亡、想象死亡场景的方式,展现他们对理想世界的追求和对现实黑暗的唾弃。这种预想死亡之境的方式并非是否定生命,相反它是从死亡的角度来理解个体的生存意义,其中黛玉是体验死亡最为强烈之人。病态的身体和父母双亡的经历使得她比贾府任何人更能够体验死亡的悲苦;那"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1]277的寄人篱下的孤苦日子,让她感受到的是人世的飘泊与哀虑,这种复杂的情绪无法诉说与排遣,只能遭受他人的啼笑和不解。尽管生命无常,但是黛玉拒绝只作生命的过客,认为生命的本质胜于一切,为自己构想出种种美好的死亡意境,传达出对生命深深的留恋。她的《葬花吟》是一次生命的吟唱,一次生命的自我释义,一次生命的解脱。

  二、死亡的多重寓意

  死亡在《红楼梦》中有多重的寓意。这些寓意与情感、孤独和衰败有着紧密的关系。

  (一)死亡与情感

  小说《红楼梦》"大旨讲情"[1]4,这种"情"既逾越传统礼教社会以家国天下为基底的情感准则,也不同于晚明盛行的风月场的情欲内容,它"出自本心,以情还情,既不想得到情爱之外的任何东西,也不凭借情爱之外的东西去获得爱情。在这种爱情关系中,色相,肉欲的成分被虐去,情爱自然纯真,既没有风尘女子的放纵,也没有封建式的压抑,封建式的扭曲"[2];它追求的是情感的真诚,呼唤的是生命的自在性。

  小说集中以贾府的女性来体现这种情感。"在那个'只许偷情不许恋爱'的时代,女儿情的不被承认不被允许是封建社会正统意识形态约定的。这样畸形的环境里,情感的存在是累赘。"[3]贾府中男性人物贾珍、贾琏可以风花雪月,将女性作为他们的玩伴,一旦事情败露,他们不仅可以逃之夭夭,还能将罪名嫁祸于后者。而女性往往得到社会的严厉惩罚,如秦可卿、鲍二媳妇和尤三姐。即便是一生都寄情于宝玉的黛玉,将他视为知己,然而木石前盟的真挚情感终究抵不过世俗里人力促成的金石良缘。《红楼梦》开启了一扇通向"情"的大门,却以悲剧的形式而告终,在那个"悲凉之雾"笼罩的贾家,"情"的失落无不是对美好生命深深的追怀。

  (二)死亡与孤独

  《红楼梦》里大部分人物都过早殒命(一般为青春时期),其中大部分为女性。纵使女儿们生命如花美眷,却是命运飘零,易折也易碎,留下无可言说的凄美之情。她们内心的孤独伴随着一生,无法传达给他人,只能一人去承受,这种痛苦加速了死亡的来临。金钏儿"在家里哭天哭地的,也都不理会"[1]322;晴雯"直着脖子叫喊了一夜,今日早就闭了眼,住了口,世事不知,也出不得一声儿,只有倒气的分儿"[1]742.她们内心似乎永远在重复着一种声音:当他人无法理解死者的内心世界时,死亡给她们提供了解脱痛苦,完成自我的机会。

  死者不但无法诉说她们的内心痛苦的情感,而且死后也不能引起众人的重视。众人选择放弃去体验死者的内心世界,只不过看做"死则了矣"."秦氏之死,秦钟尚且能趁空儿与智能作乐;金钏儿后忌日正值凤姐生日,合府包括王夫人似已忘却,独玉钏儿作为亲妹妹,暗自垂泪;袭人之母死了,贾母对袭人热孝不能前来侍候尚且有意见;凤姐等人知道林如海逝世的消息,基本上无甚反应,还打趣宝玉;贾敬死了,贾蓉和贾琏却趁机和尤二姐纠缠;晴雯死后,哥哥嫂嫂企图得到发送的例银,急急地将她焚火。"[4]唯有宝玉一人能够体验死亡,哀悼死亡。鲁迅先生说:"宝玉在繁华之中,且亦屡与'无常'觑面,先有可卿自经;秦钟夭逝,自又中父妾厌胜之术,几死;继以金钏投井;尤二姐吞金;而所爱之侍儿晴雯又被遣,随殁。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者,独宝玉而已。"[5]一方面宝玉能够为生者的逝世痛苦悲伤,"怎奈宝玉因冷循了柳湘莲,剑刎了尤二小妹,金逝了尤二姐,气病了柳五儿,连连接接,闲愁胡恨,重不了一地添,弄得情色若痴,语言常鸾,似染怔忡之症。"[1]659另一方面他看到在这样畸形的环境之中,生命受到了束缚,流露出强烈的孤独感,如"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1]221、"等我化成一阵轻烟,风一吹散的时候,你们也管不着我,我也不顾你们了。那时凭我去,我也凭你们爱去那去就去了。"[1]188死者内心的孤独不仅在于他们无法传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还在于他们的生命如此卑微,卑微得连自己都无法把握:冯渊是薛蟠依侍特权,纵欲行凶的无辜受害者;金哥、尤二姐成了凤姐施展种种诡计的受苦者;石呆子抵不过官威盛大的贾雨村的压倒,这一切都致使他们走向了死亡之路。

  (三)死亡与衰败

  死亡在《红楼梦》里面不仅是肉体的消亡,而且是家族乃至社会衰败的象征。这种衰败不仅诉说着个体乃至整体无法向死而生的悲剧结局,而且还充斥着悲喜交集的虚幻感。小说中常常以葬礼规模来象征贾家的家族衰败,其中以秦可卿、贾敬和贾母三人为例。秦可卿的葬礼在小说中最为隆重:"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宦去官来。"[1]126"秦氏因淫而丧,其葬礼却如此奢华,不但说明作为诗书礼仪之家的贾府廉耻尽丧,而且也埋下了贾府衰败之根。小说特意说明秦氏用的棺材原系'坏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实际上也是有意暗示贾府最后之结局。"[6]贾敬因乱吞金丹而误死,他的丧事尽管得到皇上的支持,却不能像秦可卿那么隆重了。丧事期间,文中的笔墨更加着眼于贾珍父子与尤二姐、尤三姐的调情,进一步突出了贾家的衰败。而贾母之死则标志着贾家的衰亡。此时的贾家刚刚被抄家,空空如囊。从秦氏葬礼的隆重到贾母葬礼的简陋,这些巨大的转变透露出贾家的衰亡。那热闹、繁华的背后,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剧。众人对此盲目不已,诉说着生的无意义。唯有宝玉和黛玉痛苦、清醒地认识到死亡。在凤姐生日时,唯有宝玉偷偷哀悼金钏儿的死忌;众人嬉戏时,唯有黛玉低吟着"质本洁来质本去,强于污淖陷渠沟"[1]277.二人都看到生命脆弱和悲苦的一面,努力寻找生的意义。

  三、死亡书写的现代性

  作为古典小说代表的《红楼梦》,其形式上和思想上都被认为具有现代性。鲁迅先生从小说的技法角度认为《红楼梦》的人物描写具有立体性,认为:"总之,自从《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被打破了。"[7]98王国维先生在红楼人物身上看到他们有着现代人的欲望与痛苦:"若生活之欲如故,但不满于现在之生活,而求主张之于异日,则死于此者,固不得不复生于彼,而苦海之流,又将与生活之欲而无穷。"[7]115本文认为《红楼梦》的死亡书写也具有一定的现代性。

  (一)死亡书写在形式上的现代性

  小说打破过去家国天下的叙事模式和审美标准,采用多样化的表达方式,以独特的视角来窥见红楼人物死亡的荒诞和虚妄。这种探索冲破了时代的局限,散发着独特的艺术感染力,从而获得死亡书写的现代性意义。

  一方面,作者注重描写死亡人物浮动的内心世界,显现出他们的人生态度。死亡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事件,而是变得立体而多样。这种书写,有着强烈的生命节奏感,能够激起读者的认同感。在"有情之天下"的大观园里,红楼女儿莫不是为情而生,为情而触动,甚至是为情而死。这种"情"指向人内心真实的世界,紧逼人物悲凉的命运。一生为宝玉洒泪的黛玉只为还前世的雨露之情,此情天然而本真;一生痴心于情郎的二尤,她们为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死去,叫人不忍;一生天真纯洁,有着鲜活生命力的晴雯在现实当中不断地遭受到谗言,最后困苦潦倒而死。这份情感使得她们较小说的其他人物更加具有自我意识。她们较少地沾染那些须眉之士的功利之心,表现出与生俱来的纯洁一面。她们为情感付出自己的生命,其痛苦是令人可悲可切的,其意义是耐人寻味的。她们诉说个人的内心世界,为这个只追求功名利禄的世界添情增爱。这份反抗虽败尤烈,胜过千万部歌功颂德的伪历史着作,从此天上人间唤回了"真情".另一方面,作者采用象征、隐喻和夸张离奇等手法,呈现出亦真亦幻的死亡场景,渲染诡秘荒诞的氛围,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多重的艺术手法,是作者面对死亡和思考死亡的重要媒介,彰显出作者突破"重生不重死"传统观念的勇气,是作者关怀人,指向人生存的一大体现。红楼人物贾瑞中王熙凤的相思局,死在"风月宝鉴"面前。这块"风月宝鉴"隐喻着人的情欲,其反面"只见一个骷髅儿,立在里面"[1]119,其正面"凤姐站在里面点手儿叫他"[1]119,离奇却真实再现荒淫无度的人生。贾瑞终日游荡这面"镜子",挥霍生命的精力,成了潦倒堕落的行尸走肉。这种对情欲的追求遮蔽了美好生命的一面,束缚了人的心灵,无法体察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同时,贾瑞的葬礼象征了他的生存状况。死者生前的地位往往决定了他葬礼的规模。葬礼的规范化和形式化,使得死者的逝去变得符号化,少了一层该有的悲哀情感。贾瑞的葬礼显得格外简单,只是记录了众人给他的礼钱:"当下贾府众人齐来吊问,荣国府贾赦赠银二十两,贾珍二十两……代儒家虽是淡薄,倒丰丰富富完了此事。"[1]120这些艺术手法直接反映出红楼人物对待死亡的盲目态度。死亡观本来就是人们看待自我生存的一种方式,当人们对待"死亡"变得盲目的时候,这意味着"生"变得无关紧要,它在某种程度上与现代人的生活有某种相通的地方。

  (二)死亡书写在思想内蕴上的现代性

  《红楼梦》的伟大性在于它能够超越时代的局限,突破"重生不重死"的传统观念,言说死亡的现代性价值。它直面死亡,呼唤生命自在自得,拒绝将生命看作一场仪式(葬礼),拒绝只是生命的过客,空空如也(肯定"情"的意义)。无疑,《红楼梦》给予我们现代人生命的启发是极为重要的。我们应该重视死亡,将死亡看成是一件大事,同时超越死亡,向死而生,在短暂的生命苦海中,寻找精神的寄托。当人被日常生活遮蔽内心时,他只能选择一种功利的角度来看待生命,对死亡毫不关心,如王熙凤的心狠手辣,贾雨村的恃权作怅。因此人认为死亡只不过是一场仪式化的葬礼时,他便失去了作为人的价值,蜕变成符号。如贾珍、贾蓉在贾敬的葬礼上,只顾着调戏二尤。然而当人们重视死亡的时候,他与万物的关系不再是对立、矛盾的关系。相反,人能够在物中感到一种依恋,一种归属感。这种关系,能够很好地提升人们对自我最本质的认识,展现出生命升华的境界。正如海德格尔所说:"死亡在此在的最本己的可能性。向这种可能性存在,就为此在开展出它的最本己的能在而在这种能在中,一切都为的是此在的存在。在这种能在中,此在就可以看清楚,此在在它自己的这别具一格的可能性中保持其为脱离了常人的,也就是说,能够先行着总是已经脱离常人的"[8]."本真的向死的存在,不是对死亡的必然性采取回避态度,或者把它弄得晦暗不明,或者把它可以掩盖起来。而是如其本来面目,把死亡理解为此在最突出的一种必然性。当人领悟到自己终有死时,他会猛然超出日常的沉沦,反思此在之在,思索人生的真谛"[9].重视死亡,能够让他们超越日常生活的困境。纵观红楼女儿,她们身上都具有强烈的悲剧精神,如浮萍般在世上,孤独而无所寄托。相较宝钗、袭人等,黛玉流露出一种自然本真之情,她以"花"喻己,看到自己生命种种的悲凉,将痛苦化作了诗歌,成就了自己,也使得生命的意义化作了永恒,从而超越死亡。《葬花吟》中,葬花人处在"花谢花飞花满天"[1]277之境,那是一个如何凄美的世界,她哀吟只有她独自一人能够欣赏此番景色,将"落花"之物葬起来,是因为不忍舍弃"美";她将诗意看做高于一切,因为诗是自我一面的本真流露。无疑,黛玉用审美的方式来看待自己的生命,使得她比任何人更加懂得生命的意义,其生命价值也得到了永恒的保存。

  四、结语

  尽管有关《红楼梦》的研究不计其数,但从死亡的角度来解读它的论述却比较少。本文从"死亡的呈现方式""死亡的多重寓意"和"死亡书写的现代性"三个方面来探究《红楼梦》关于死亡书写的价值,有一定的领悟与发现。首先,作者多角度呈现死亡的方式,典型而丰富地展现死者的生存状态和内心世界。死亡意象不仅隐含着红楼人物的命运,而且进一步增添了《红楼梦》的悲剧气息,透露了贾家的倾覆与衰亡。而死亡场景和死亡言说等方式则越来越指向人的内心世界,诉说人物的真实情感和生存状态。可以说,这三种方式写尽贾府众人的生活内容,牵引出古老家族的生存境况。其次,死亡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事件,它超越了肉体衰亡的一般意义,言说个体乃至整体的情欲、孤独和幻灭之感,具有多重的寓意,直指小说的主题与整体寓意。这种寓意性,是作者关怀人,指向人生存的一大体现。最后,《红楼梦》超越时代的局限,言说死亡的现代性价值,彰显出作者突破"重生不重死"传统观念的勇气。它呼唤人重新回到本然的生命状态,超越死亡的形而下约束,走上精神的重生之境。
  参考文献
  [1] 曹雪芹。脂砚斋批评本红楼梦[M].长沙:岳麓出版社,2006.
  [2] 付丽。红楼梦情爱观建构的爱情解析:兼析红楼梦与晚明启蒙思潮中尚情思想的关系[J].红楼梦学刊,2007(3):77.
  [3] 李金博,张进德。被阉割的女性:从贾府丫鬟们的情感集体失落看红楼梦的悲剧主题[J].明清小说研究,2011(2):164.
  [4] 成敏。红楼梦的死亡描写与贾宝玉性格的发展[J].红楼梦学刊,2008(3):153-154.
  [5]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17:254-255.
  [6] 王富鹏。庆生,送死与红楼梦的叙事结构[J].红楼梦学刊,2015(1):208-209.
  [7] 汉唐,景禄,王江。胡适鲁迅王国维解读红楼梦[M].沈阳:辽海出版社,2014.
  [8]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王庆节,译。北京:三联出版社,1987:315.
  [9] 陆扬。中西死亡美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133-134.

如果您有论文代写需求,可以通过下面的方式联系我们
点击联系客服

提交代写需求

如果您有论文代写需求,可以通过下面的方式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