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家秉笔柴达木--读甘建华新着《柴达木文事》

发布时间:2015-05-03 17:18:05
  甘建华是我的朋友。初识甘建华,缘于 2013年,他策展举办的“诗文风流·翰墨飘香--中国作家书画作品展”.这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文人书画作品展,云集了海内外 327 位着名作家、诗人、文学评论家,其中有近 300 位是中国作协的会员;上百家省级以上的媒体做了报道,新华社为此播发了通稿;文坛艺苑盛事,文星光照衡阳,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褒赞和关注。记得那时,我写了3幅字,从此,也神交了这位南岳山下的才子。
  
  两年后,甘建华主编《天边的尕斯库勒湖》,这是中国第一个同题文化地理散文选本。由于配图的需要,又约我写其中的一幅书法作品。就是这一次约请,让我知道了冷湖、茫崖、大柴旦,知道了花土沟、油砂山、狮20井,知道了阿拉尔河、那棱格勒河、尕斯库勒湖。那个遥远的闻所未闻的西部之西,由此植入了我的心中,并时时变幻成一个梦,在我心灵的深处悄悄地生长。
  
  就是从这个时候起,西部之西,与我有了一种精神和生命的联系。
  
  三天前,接到甘建华从衡阳快递的新着《柴达木文事》,隐匿心中的西部情结,又一次波涛汹涌地迸发。
  
  我也是从小热爱地理,四大高原、四大盆地、三大平原,自小就背得滚瓜烂熟。“文革”前夕,因为喜欢文学,又诵读了李季的石油诗和李若冰的《柴达木手记》,大漠戈壁的柴达木,采油树盛开的柴达木,小学课本里的柴达木,就像一颗春天的种子,播种在我青春年少的心灵里。
  
  甘建华是人文、史地兼修的作家,这位浸润湖湘文化的才子,曾为衡阳日报社的首席记者、高级编辑。1982 年至 1992 年,青春时期入驻青海高原柴达木盆地11年。
  
  《柴达木文事》是一部记人状物的文史类随笔集,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这部书以辞典的形式,以随笔的体裁,撰写并记录了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与柴达木盆地、柴达木油田开发有关的众多文人轶事,共计 333篇,涉及近千号人。其史海钩沉之艰,勘误纠讹之细,让人口服心服,并叹为观止!
  
  譬如 1959 年,根据军旅作家杨尚武小说《追匪记》改编的电影《沙漠追匪记》,拍摄的就是柴达木盆地这个地方。但是,漫长的岁月,却几乎没有人知晓这个故事的发生地了……
  
  《昆仑山上一棵草》是在柴达木拍摄的第二部黑白影片,这是根据军旅作家王宗元 1956 年到格尔木体验生活后创作的小说《惠嫂》改编的。这位名字已经湮没的作家,1953 年还是电影《智取华山》的编剧之一。
  
  李季 1954 年冬天创作的《柴达木小唱》,被《康世恩传》作者误以为是李季与康世恩合作,写进了传里还多次在报刊单独发表,并遭他人剽窃以讹传讹。是甘建华电询李季夫人李小为,证实了是李季独自创作的。
  
  《木买努斯·伊沙阿吉》和《莫衷一是》两则内容,我最早是在《文艺报》副刊上读到的。“柴达木油田勘探一号尖兵”阿吉老人,50年代初是茫茫荒漠勘探的向导。1961年10 月 7日,老人心脏骤停,猝然谢世。长期以来,老人的名字、民族、生年、寿龄,一直说法不一,50年代早期进入盆地采访的诗人、作家徐迟、李若冰,以及新华社和《光明日报》的记者赵淮青、卢云,都是各有各的版本,后人引用终归免不了差错。新闻记者出身、善于深度调查的甘建华,通过反复不断地比较排查,最终对照老人墓茔的碑文,确认其名字木买努斯·伊沙阿吉,乌孜别克族,1887年11月27日生,享年74岁。
  
  读过《费龙》,我们也才知道,经过甘建华的八方寻访,从来没有见过署名,几十年来却被广泛使用的阿吉老人为勘探队员带路的那张经典黑白照片,是 1954 年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摄影师费龙拍摄的。
  
  最极端最传奇的,是关于“南八仙”这个富有诗意地名的来历。以前都说是八个南方来的女地质队员在此迷路失踪,但柴达木史志大事记根本没有文字备查,既没有哪怕一个牺牲者的姓名,更没有竖立一座烈士纪念碑塔,以致 60 年来歧说多端,真相渐远,乃至把传说当历史的人愈来愈多,甚至相互指责自相矛盾。早在 1982年 9 月,甘建华路过此地就听到了它的传说。虽然早已离开柴达木了,却在 2015 年寻找到了最早进入盆地的两位开发者薛超、洪武平,得知这是青海石油勘探局第一任总地质师王尚文,1954年9月来到这个雅丹地貌区,看到“北面比较平缓,南面的地质轴比较高,其中八个土丘比较险峻,远远看去就像八仙过海”,所以为之取名“南八仙”.当甘建华终于解开心结,将其真实来历相继发表在《青海日报》和《柴达木日报》时,知情者薛超先生刚好溘然谢世!
  
  哦,这些在漫漫历史长河中,随着岁月无声飘逝的拓荒者的豪情壮志丹心往事,经由甘建华一笔一划一字一句钩沉还原,又沉甸甸地凸现在我们这些后来者面前,这是向前辈先贤致敬祭奠的心香啊!
  
  《柴达木文事》共分:文学拓荒、海西文坛、石油文苑、文星光照、军旅文艺、西部之西、艺苑流风七个小辑,收入的文人文事有:李季、李若冰、徐迟、袁鹰、王宗元、贺抒玉、李炳银、昌耀、于光远、陈荒煤、邵燕祥、徐光耀、梁上泉、叶文玲、李准、李瑛、王巨才、谭谈、肖复兴、贾平凹、陈忠实、王宗仁……
  
  但是,读得让人壮怀激烈、热泪盈眶的,仍然是文学拓荒、海西文坛、石油文苑这三个小辑。这里面词条写到的人物,都是赤胆忠诚、丹心报国的须眉与巾帼。像薛宏福、葛泰生、顾树松、姚宗仪、朱夏、顾雷、古洪、聂眉初、汪承栋、杨友德、程起骏、赵光裕、赵亦吾、韩风、高澍、王贵如、王文泸、张珍连……
  
  而“身穿一套中石油的红衣红裤,远看像火神、近看像福娃的宋代勇”,我是在甘建华发表于 2014 年 10 月 20日《人民日报》第 24 版“大地”文艺副刊《甘森的西红柿》里读到的。那一年的 9 月 3 日和 11 月 26 日,刚好我有两篇散文也发表在这家大报同一版面的副刊,所以,对那个时间段“大地”副刊的文章,我就特别地留意和有印象。
  
  当我披星戴月沉浸在《柴达木文事》阅读的酣畅里,我总是感到,我是在向历史回望,是在谛听柴达木的回声,是在感受柴达木人心灵的壮阔和高迈。
  
  25 万多平方公里的柴达木盆地,是世界上最高的盆地,东北边祁连山,西北边阿尔金山,南边是万山之祖的巍巍昆仑山。在我国地形三级阶梯的划分中,柴达木盆地属于第一级阶梯,这里的海拔大都在三四千米以上。
  
  在《格尔木》和《慕生忠》两个词条中,我读到了当年的艰难困苦和意气风发。解放初期,慕生忠将军率队修筑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最先两次,都是从都兰县香日德向南直插,经过黄河源头向西,攀越唐古拉山进藏。这条道路,步履维艰,耗时久长,而且驼运损失了4万多头,每前进40米,就有一头牲口倒下。如果再走此路,就是中国的骆驼死光、中国的马匹死光,也满足不了西藏军民的需求。这时,队伍里一位《青海日报》的记者古洪对慕生忠说,他的老师范长江从一位商人那里听说,青海西部有一个地方叫格尔木,从那里可以进入西藏。但是,格尔木在哪里呢?谁也不知道!1953年底,慕生忠又率队从香日德出发,去寻找古洪所说的那个地方。经过 4 天4 夜的跋涉,他们来到一片河滩上,只见一条雪水河从昆仑山滚滚而下,滋润了两岸的水草,红柳茂盛,河水碧清。因为蒙古语格尔木就是“河流密集的地方”、“水草肥美的地方”,慕生忠判断,这里就是格尔木了。他将手中拄着的柳棍插在地上,非常肯定地说:“我们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做格尔木的第一代祖先!”
  
  有这样一代代、一批批前赴后继、大气磅礴、大义擎天的柴达木人,柴达木没有遗憾!
  
  青海虽然是个人口小省,却是个面积大省;青海虽然位于西北偏远之地,却是文化梦想的高原。5 年前,我随广东作协采风团踏进这片高原,就被这里的异域风光深深地吸引,青海湖、日月山、塔尔寺;就被这里的作家诗人深深地吸引,梅卓、马丁、马钧、肖黛……也许有缘,回粤不久,我的散文就发表在青海的期刊《青海湖》;俄顷,又接到甘建华“中国作家书画作品展”的相邀;今年,我写家乡的散文《潮州辞典》,又发表在西宁的刊物《雪莲》,这是不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呢?
  
  如今,读着这部还飘着墨香的《柴达木文事》,我又想起了很多很多。甘建华写作《柴达木文事》,就是在文化高原上圆梦,就是在文化高原上树碑,为无数慷慨高歌的柴达木人圆梦树碑。就像他自己说的,这其实是一项打捞沉船、抢救文化的浩大工程。许多名人已经成为历史背影,英雄们正在逐渐凋零。而甘建华在“后记”中说到,“我所写的并非《柴达木文事》一书的三百余则笔记,十四五万文字,而是八百余则笔记,四十万字左右,涉及千余人事。”现在,我手中捧读的这部奇书,都是之前未曾见诸任何媒介的珍贵史料,都是对柴达木文坛艺苑、先哲今贤最好的礼拜和纪念。从这个意义出发,我站在遥远的中国南海边,对着西北天际的青藏高原,充满激情地呼喊:有了诗家甘建华的秉笔书写,柴达木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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